——徒步穿越莲花山(三)
山的诱惑于我是致命的,尤其莲花山、银瓶山两山联袂,颜色如黛,白云来去间,朝夕与我相见,冥冥中总觉有一根线在其中牵扯着我,让我欲罢不能。农历十二月二十日,过年鞭炮的硝烟味已隐约可闻,受莲花山度假村之邀,又一次与友人上了莲花山。时在冬季,但天气如夏。午后两点钟出发,从度假村西侧南坡登山,计划在北坡下山至飞瓦庵住一晚,明日绕过旱池从膝盖岭即度假村东侧落山,明日的这一段路我没有走过,对于没有走过的路我总充满原始的激情和冲动。
登山队伍移动缓慢,而上山的路于我却不陌生,间或有页岩石铺就的石阶路,这又是一道炭薪之路。杨梅、红檀、白绸、鸟樟、稔、岗梅、江牡混杂,藤蔓交错,苔迹斑斑,我喜欢这些纯南方的生灵,原生或次生可以不计,阔叶令人触摸到了雨水的丰润。上山行程过半后到一歧路大坪石,左行经莲花山与银瓶山间的大缺,可达埔仔峒大东门,过扫帚岭则可通惠东,路是愈走愈多,要穷尽莲花山路这个念头,在大山之中一下变得苍白无力。
日渐次西斜,在顶峰看落日,看来是赶不及了,湿气越来越重,夜色卷着云雾已在悄悄挨近。不时可以看到露兜勒、胶町(秋茄),近顶处有一片类田葱草的海草。高山红树和海草的出现,使人一下有了种恍惚感,好像海水才刚退去,潮声还在回荡,山和海也就一线之间,云雾如潮隐隐有海的味道在弥漫。
登顶已是掌灯时分,近顶峰坡度有八十度,巅峰风冷已没有来时盛夏的模样,一下浸入深秋,风不时掀开云的一角,北边白盆珠水库苍茫一片,晚霞如桔,冷艳不可方物,而南边夜色已很重了。此际我就站在时光的分水线上,看时光的明灭和枯荣,一方已完全为夜幕所覆盖,一方晚霞待退正退,而我刚好抓住时光逝去的尾巴,这一刹那,我拥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动。
倚着山顶的大石吃带来的煮红薯,风很大,算是一种风餐了,稍一休整便从北坡下山,路依然陡峭,没有树木可以牵挽,好在西边还有微光可借,好不容易捱至竹林,两边有苦竹当索扯着走,我才稍可卸任,天已完全暗了下来,只能靠手机按出的亮光继续下行。听到了飞瓦庵的犬吠,已是近两个钟头后,人的吆喝声中,僧舍的门板卸开放出一大片亮光,侍庵的已换成僧人,为我们煮了面,然后是我们铺木板打地铺躺下。是夜,不眠再次来袭。
迷迷糊糊中有鸡鸣唱破了拂晓,啾啾鸟声却扯不破薄雾,有诵经声木鱼声在响起,晨光又有了一个新的轮回。沿平常上飞瓦庵的路下山往右经一垭口,又踏上铺石的古道,山路绕山弯曲向南,先是发现路边一块大石有打制的痕迹,然后在路的拐弯处发现了古采石场,采制的痕迹层层叠叠,有两长条页岩石打好甚至还没有运出去,静静地搁在那里,所有的喧闹一下封存,然后慢慢风化成了遗址,只留下一个谜一样的场景,随山风滑过。路愈走愈宽,宛然如平地,回首间一下走到莲峰的南面,空间平坦开阔,恍然别有洞天,心在此有种飞一般的感觉,遗憾的是旱池水枯,少了些生趣。石阶路陡然而下,就是俗称的“膝盖岭”了,一级石阶刚好齐膝高,上山下山苦不堪言,今日算是有了切肤之痛。中午时分回到起点,昨晚借出的左肩依然隐隐作痛。而朝山、转山,回望间,已成了清越的山歌,回响在青石蓝涧随水无痕而去。
莲峰归来,云卷云舒,云淡风轻。(许宇航)